疫情后3.0阶段： 新兴市场担忧加剧

　　疫情后3.0阶段： 新兴市场担忧加剧

　　副题：

　　作者： 宋玮

　　[ 2019年印度经济实际增速也由前几年超过7%降至5.3%，动能持续减弱。 ]

　　十年之前的2010年，南非正式加入中印巴俄之列，成为“BRICS”一员。同时，金砖国家引领广大新兴经济体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在波澜壮阔的全球化大潮中，抒写了永载史册的“光辉岁月”。

　　十年之后，2020年，全球遭遇了新冠肺炎疫情的突袭。1月20日~2月19日，可谓“中国增+全球少”的1.0阶段；2月20日~3月6日，则为“中国稳+全球增”的2.0阶段；从3月7日至5月11日，疫情已经进入“中国停+全球飙”的3.0阶段。在这八个多星期里，中国境外每日新增确诊人数从3月7日的4027例猛增至5月11日的71102例，全球累计确诊人数从10.63万飙升至5月12日的417.21万，增长了39倍之多。

　　5月后，全球疫情进入了后3.0阶段，出现了最新结构性趋势：一是最早暴发疫情的欧洲国家意大利、西班牙、德国、法国和亚洲的日本、新加坡、土耳其拐点在4月中下旬已现，并在5月中旬保持稳定；二是发达经济体中的美国、英国疫情拐点仍未出现，5月11日美国和英国新增确诊人数仍为17871和3882例；三是巴西、印度、俄罗斯、非洲等新兴经济体疫情在4月增势迅猛并在5月中旬处于巅峰，是全球新三轮疫情大暴发的震中，金融市场对新兴市场担忧加剧，或许面临的不仅是经济衰退，更将是全球更大范围的人道主义和债务危机。

　　恶化不奇怪：神佛系抗疫，难逃疫情蔓延

　　3月初，新冠肺炎疫情重创欧美之际，似乎故意绕开了广大新兴市场国家，因为放松警惕，3月下旬每日新增确诊人数加速增长。这一趋势在4月中下旬持续恶化，俄罗斯、巴西、印度、非洲确诊人数大增，截至5月12日10:00,累计确诊人数分别达到221344、169594、70768、66431例，比1个月前大涨16.3倍、7.8倍、7.9倍和4.5倍。

　　“三大差”让新兴市场国家疫情快速蔓延一点也不奇怪。一是卫生环境差。巴西、印度、南非等新兴国家城市贫富差距大，贫民区脏乱差的环境和拥挤恶劣的居住环境，极易引发疫情的急剧扩散。在兰德公司“传染病脆弱性指数”中，最脆弱的20个国家中有18个位于撒哈拉以南非洲。

　　二是医疗条件差。新兴国家普遍医疗体系不完备，整体卫生医疗水平较低，一旦失控，很可能成为“震中”。诸多新兴国家没有应对一场大范围传染病的医疗资源。在“全球医疗质量和可及性指数”排名最低的20个国家中，撒哈拉以南非洲占17个。

　　三是防控意识差。诸多新兴国家与欧美国家一样，并不重视这次疫情，总以为本民族对疫情具有免疫力。地缘、经济、人口都与欧洲密切联系的土耳其一度疯传“祖传基因”具有新冠病毒免疫力；印度专家则颂扬印度人种和特有环境抗拒新冠病毒，暴发后还传出“喝牛尿抗新冠病毒”的药方；巴西总统博索纳罗则祭出“巴西是属上帝的”，保佑巴西免受病毒侵犯，强烈抵制封城行为；位于欧洲的俄罗斯虽行动早，但忽视了“境外输入疫情”。

　　趋势不乐观：姗姗来迟，从不缺席

　　以俄罗斯为例。随着境外疫情的迅速暴发，俄罗斯大批的游客和侨民多境外撤回俄罗斯，大幅提高了俄罗斯疫情输入风险，从4月6日起俄罗斯疫情防控内忧外患，每日新增确诊人数正式突破1000例，12日突破2000例，15日突破3000例，17日突破4000例，19日突破6000例，5月3日突破1万例。

　　截至2020年5月11日16:00，俄罗斯累计确诊人数达221347例，成为全球第五个新冠肺炎确诊数超20万的国家，全球排名从4月1日的第27位迅速升至5月11日的第三位；5月11日新增11656例，累计死亡人数达2009例。俄罗斯现在的增长速度有点像3月份的美国和2月份的意大利，触目惊心的数据或许还在后面。

　　莫斯科是俄罗斯疫情的“重灾区”。5月7日，莫斯科市长索比亚宁当天在“俄罗斯24”电视频道直播中表示，莫斯科约有30万人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占该市居民总数的2%至2.5%，远高于俄罗斯消费者权益保护和公益监督局发布的92676例。

　　但俄罗斯已经开始复工计划。当天俄联邦消费者权益保护和公益监督局局长波波娃在视频会议上表示，俄罗斯计划分三个阶段逐步解除限制性措施。第一步是解除户外运动的限制；第二步为取消散步出行以及对教育机构和大型商业场所限制，但服务业继续采取限制性措施；第三步为在保持社交距离的情况下开放公园和绿地等公共场所。如果解禁导致情况恶化，将会进一步收紧。

　　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印度较俄罗斯存在更大的风险暴露，而病例增长速度却远低于俄罗斯。当前确诊病例数偏低的主要原因在于印度的测试规模远低于俄罗斯，印度每天进行大约5万次新冠病毒检测。截至4月24日，俄罗斯的总测试数为255.2万人次，而印度的总测试数仅有54万人次，根据此预测，印度累计确诊病例远大于公布的数字。

　　冲击不言轻：经济停滞事小，债务危机事大

　　新兴市场疫情冲击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印度、印尼、阿根廷等国疫情发展受限于检测试剂的数量而远高于现有数据，或对市场产生黑天鹅冲击；二是疫情严重国家的停工停产将对经济增长产生史无前例的负面冲击，目前看经济停滞事小，债务危机影响更大。

　　在亚洲，印度是拥有13.5亿人的第二人口大国和规模为2.97万亿美元的第五经济大国，新兴市场中仅次于中国。2019年印度经济实际增速也由前几年超过7%降至5.3%，动能持续减弱。更为致命的是，印度经济结构特点是工业占比过低，农业和服务业占比过高。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致使印度经济雪上加霜，大幅放缓不可避免。根据野村证券的最新预测，2020年四个季度印度经济增速年率将分别放缓至1.5%、-14.5%、-6%和-1.5%，预计2021财年印度经济萎缩5.2%，此前预期为-0.4%。

　　在拉美和中东欧，巴西和俄罗斯不仅在人口、GDP规模上相近，经济结构也较为相似。巴西是拥有2.1亿人的第五人口大国和规模为1.96万亿美元的第九经济大国，新兴市场中均位列第三，俄罗斯紧随其后，是1.45亿人的第六人口大国和规模为1.61万亿美元的第十二经济大国。两国经济增长的主次引擎均为私人消费和大宗商品出口，从3月开始就遭遇疫情的双重打击。根据标普预计，内外需同时熄火或将致巴西2020年GDP萎缩0.7%，穆迪则大幅下调俄罗斯2020年增速预期至0.5%。从对全球产业链视角看，巴西、俄罗斯始终未能进入到中上游层面，支柱产业仍是采矿业、钢铁业、石油石化能源、农业，属于资源上游端，对于全球的影响相对较小，更容易受到疫情和需求萎靡的冲击。

　　在非洲，受疫情影响，非洲旅游业和侨汇收入预期剧减，大宗商品价格走低。今年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经济，IMF预测将萎缩1.6%。这将会是这一地区的经济25年来首次陷入衰退。南非从3月26日开始为期21天的全国“封锁令”，从5月1日起防疫控制从五级降级到四级防疫，5月12日将进入锁国的第47天，5月10日累计确诊病例超过1万，虽然已经是非洲疫情最严重的国家，但是政府预测疫情高峰期在8~9月，南非商业联盟预测南非2020年GDP萎缩幅度或达10~16.7个百分点，为2008年金融危机后经济萎缩幅度的6至11倍，100万至400万人面临失业风险。

　　4月7日，第一个受疫情冲击而倒下的国家出现了。阿根廷政府宣布决定延迟偿还总额约100亿美元的公共债务。无论从历史还是现状来看，阿根廷政府债务违约一点也不意外。阿根廷号称国际资本市场的“违约之王”。阿根廷在独立后共出现10次债务违约或重组，政府开支庞大、财政赤字激增以及大幅对外举债是阿根廷屡次爆发债务危机的重要原因。

　　从现状来看，外债是外汇储备6.18倍的阿根廷违约也一点不奇怪。截至2019年底，阿根廷外债累计达到2776.48亿美元，其中政府债62%，企业债约26%，约9%属于央行，2019年底阿根廷外汇储备仅为448.48亿美元，外债是外汇储备的6.18倍，比2018年的4.2倍再度大幅攀升，已经远远超出了国际警戒标准。

　　疫情成为压倒阿根廷的最后一根稻草。截至2020年5月11日，阿根廷累计确诊仅为6034例，累计死亡为305例，并不严重。在全球经济大幅衰退的背景下，油价腰斩和股市暴跌引发国际资本大幅流出，阿根廷金融市场及比索汇率雪上加霜，外汇储备继续缩水，多种风险相互叠加最终将阿根廷推向破产深渊。

　　目前，阿根廷就总额为650亿美元债务与债权人的谈判陷入僵局，阿根廷向债权人提出的条件包括债券支付暂停三年、将票面利息减少62%，并且将偿还期限推迟至2030年，但三个主要债权人拒绝了这一重组协议。

　　传导不可控：金融和心理渠道相互传染

　　虽然3月中下旬美元大涨、美债美股黄金齐跌，现金为王的急剧恐慌避险阶段已经大幅缓解，5月11日VIX指数下行至27.57，已明显低于2008年金融危机时期最高水平，但是全球流动性仍存在结构性压力，5月以来新兴市场汇率多数收跌。阿根廷已经第一个倒下了，而巴西、土耳其、马来西亚等国与阿根廷类似，都是外债规模高、财政赤字大、外汇储备覆盖低的新兴市场国家。

　　随着疫情的不断蔓延和全球经济大幅衰退，金融风险的外溢效应比产业链冲击更为致命和迅速，部分较为脆弱的新兴国家汇率大幅贬值、股市震荡、失业飙升，资本加速回流美国，以美元计价的外债负担大幅增加，并引发外债违约和流动性风险，从而引发外债或者货币危机。

　　令人担忧的是，全球最为脆弱的新兴市场国家也正是疫情肆虐最严重的国家，土耳其、巴西、俄罗斯的金融风险不可小觑。高外债、高币值和高度金融自由化的巴西，成为全球对冲基金主要攻击对象，曾于1999年和2002年连续遭遇两次金融危机的冲击，外债违约难以避免，并通过金融和心理渠道迅速外溢至同类国家。此外，非洲国家不仅受疫情冲击导致旅游业和侨汇收入预期巨减，而且大宗商品价格大跌加剧了资源出口国的经济衰退，导致部分外债水平较高的非洲国家或将出现外债违约风险。

　　2020年的疫情是自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全人类面临的巨大灾难和挑战，而曾经“光彩夺目”的新兴市场国家受制于特殊的经济、政治和社会结构，面对疫情的冲击倍感无力，劳苦大众很有可能成为疫情及其引发的经济衰退最大的受害者。如果疫情无法短期内迅速缓解，还将撼动新兴市场国家中长期发展潜力。

　　（作者系经济学博士，供职于中国工商银行，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