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搅局者”频遭叫停

    继打车软件在多地被叫停后，近日，一个名叫“人人快递”的互联网应用也被地方监管部门亮了红灯。随着互联网对传统产业的颠覆和冲击越发凸显，“搅局者们”频频被叫停的命运亦引起公众的关注。记者调查发现，面对技术革命带来不符合既定秩序和规范的“新经济”时，监管部门所采取“叫停思维”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监管部门应该用“新思维”治理“新经济”，让“政府之手”多为“市场之手”留出空间。

    “人人快递”被叫停　“搅局者”面临尴尬

    用手机打开这款名为“人人快递”的应用，只需要快件的起始点和你当天的行程吻合，就可以马上抢单，顺路带个快件送到目的地，就能得到10到40元不等的报酬。这样一个新商业模式，既节省了社会资源，又能给“自由快递员”带来了实惠，看起来两全其美。

    不过，湖北省邮政管理局近期叫停了“人人快递”在湖北的快递业务经营活动。该部门市场监管处负责人表示，快递业关系到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和生命财产安全。邮政法明文规定，从事快递业务必须取得经营许可证，“人人快递”在武汉没有经营许可证，“自由快递员”也没有任何资质，明显不符合相关规定。　

    “人人快递”市场部负责人黄雪枫则认为，人人快递被误解为快递公司，但其实它只是一个同城生活类的众包平台。目前平台有500万的注册用户，其中自由快递人近百万人。自由快递人得到每单运费的80%，而20%平台服务费是支付通道手续费加保险费及税费，只是代为收取。

    黄雪枫说，“人人快递”打造的是一个互帮互助的众包平台，为人们提供发布任务与接收任务的服务。目前，手机应用行业行规并不完善，导致平台服务中出现了“快递”这样的字眼。“对于搅局这个观点我们不赞同，我们应该是对行业的一个有力补充。”

    “人人快递”的境遇，可能是当下诸多互联网环境下的新产业模式面临的普遍困惑。此前，在“滴滴”和“快的”竞相烧钱提高对乘客的打车补贴之际，上海市交通管理部门出台规定，早晚高峰时段严禁出租车使用打车软件提供约车服务，厦门、郑州、武汉等地亦出台新规，紧急叫停出租车开车抢单。3月13日，央行发文暂停支付宝、腾讯计划推出的虚拟信用卡产品，以及条码(二维码)支付等面对面支付服务。

    不仅如此，另外一些“搅局者们”也面对着日益尖锐的舆论争议和传统行业的集体责难。在规模突破5000亿元之后，阿里巴巴推出的理财产品余额宝遭遇“抬高社会融资成本”“依附在银行身上的吸血鬼”等指责；四大国有银行集体下调支付宝快捷支付转账额度，亦被认为剑指余额宝。

    “新的生产力来势汹汹，传统监管模式遭遇挑战，而新的管理模式和行业秩序又没有方向，这是当前互联网产业与传统行业、监管部门矛盾爆发的核心所在。”社科院信息化研究中心秘书长姜奇平说。

    “新经济”与“旧制度”矛盾爆发或成常态

    与以往技术创新被普遍认同迥异，这一轮互联网经济特别是移动互联网对传统行业带来了颠覆性改变和巨大冲击，“新”与“旧”的冲突空前激烈，主管部门“出手”亦引发争论：是维护监管秩序的必要之举，还是保护既得利益的借口?

    记者发现，监管部门“亮黄牌”甚至“亮红牌”的理由主要有两方面：

    一是防控风险，维护行业秩序。快递物流咨询网首席顾问徐勇认为，人人快递是违法的“搅局者”，建立在违法基础上的创新根本谈不上创新。人人快递这种模式缺少标准，没有安检和相关的监控措施，无法防范危险品、易燃易爆物品等带来的危险，之后造成的社会成本可能会更高。而央行暂停二维码支付的原因，也是认为其突破了传统业务模式，其风险控制水平直接关系到客户的信息安全与资金安全。

    二是保障公共利益和消费者权益，防止恶性竞争。如多地叫停打车软件，认为其存在私自变相加价收费、行车途中接单或致行车安全等问题，也不同程度影响了出租汽车行业公平、公正的运营市场秩序。

    证监会研究中心主任祁斌表示，监管部门不能无所作为，一要尊重市场，二要跟进和学习。除了防范风险，监管机构对于投资者利益的保护责无旁贷。

    但在另外一些人看来，互联网“破坏性创新”对传统利益格局带来的巨大撼动，才是这一系列尖锐争论的根本原因。以余额宝为例，其把“小散户”的钱“团结”起来投资银行同业存款，银行的吸储成本从0.35%的活期利率飙升至5%甚至更高，利润空间被压缩，并面临存款搬家的挑战——今年1月份，我国人民币新增存款减少了9402亿元。

    “互联网摧毁了以信息不对称获取利益的盈利模式，使信息流动变得更公开、透明，依靠信息垄断的商业模式变得难以生存。”复星集团CEO梁信军说，“不管是大的国有企业还是大的民营企业，如果一直抱着定一个江湖规则想阻止这些'草根’发展的心态，我认为是不可行的。”

    “这些'搅局者’的本质，是第三次工业革命浪潮下互联网代表的信息生产力。虽然不是每个'搅局者’都会成功，但这个趋势不会因为几个'叫停’而改变。”姜奇平说。

    “政府之手”为“市场之手”留出更多的空间

    “搅局者”野蛮的生长，挟带着创新的力量，也带来风险隐患和秩序失范。面对新生事物的不完善，如何在创新与规范、效率与安全之间寻求平衡点?“政府之手”和“市场之手”该如何协调?

    万象控股有限公司副董事长肖风认为，市场主体在创新，走得太快的话监管者必须要拉回来一点。创新的过程中最后一定是走到某个边界，监管最后不能容忍的，这就是底线和平衡点。

    “鉴于互联网的无边界性，其带来的收益和风险都可能'溢出’到其他领域。风险防范机制就像汽车的安全带，平时觉得挺麻烦，关键时刻却能救你命。”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说。

    “监管部门作为'守夜人’，必须考虑宏观全局的风险防控。但对于互联网新经济而言，不应该简单通过'叫停’来解决问题，要相信新技术、新生产力能给社会和公众创造福祉，信息的公开透明恰恰还能降低风险。”姜奇平说。

    作为印证，互联网刚刚兴起的时候有专家担心会带来“数字鸿沟”，即信息富有者和信息贫困者之间的鸿沟会拉大。经过多年发展，我国网民规模已超过6亿人，互联网在消弭区域和贫富差距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DCCI互联网数据中心创始人胡延平等业内人士则建议，互联网经济涉及数以亿计的用户和千千万万企业的利益，出台政策应该“开门立法”，让各方利益公开博弈。在第三次工业革命浪潮汹涌而来之际，“行业本位”的监管思路往往会对其他产业带来负面影响。

    此前，央行针对第三方支付监管的征求意见稿曝光后引发强烈市场反响，“单笔一千元、全年一万元”的转账限制，被认为将对电子商务行业带来巨大打击。

    业界同时指出，面对互联网经济这样全新的事物，没有成熟的发展模式和监管准则可遵循，各方应理性探讨、冷静沟通。面对尚不熟悉的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主观部门在密切防范风险的同时，不应停留于“简单叫停”，而可以设置一定的“观察期”，把选择权交给市场，让用户自己在效率和安全之间平衡取舍。“搅局者”动了谁的奶酪不重要，最终是以消费者喜欢不喜欢为衡量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