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爆11家上市公司涉资900亿的隋田力到底是谁？

　　原标题：引爆11家上市公司涉资900亿 隋田力到底是谁？

　　本报实习记者 李玉洋 记者 李正豪 上海报道

　　由“神秘人”隋田力引爆的“专网通信”爆雷事件仍在持续发酵。

　　8月17日晚间，江苏舜天发布公告称，公司经营的通讯器材业务存在部分合同执行异常的情况，已产生应收账款逾期1.37亿元。这与此前多个A股上市公司自曝的“专网通信”重大风险非常相似，不管是上游供应商，还是下游客户，“爆雷”背后都有隋田力的影子。

　　公告称，江苏舜天通讯器材业务的最大剩余尾款客户是重庆天宇星辰供应链服务有限公司，而北京赛普工信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持有该公司40%的股权，北京赛普工信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实控人就是隋田力。江苏舜天国资背景客户中的哈尔滨综合保税集团有限公司、中宏正益能源控股有限公司、南京长江电子信息产业集团有限公司也是其他涉隋田力“专网通信”爆雷事件的A股公司的大客户。

　　截至目前，自曝涉“专网通信”重大风险的A股上市公司已增至11家。充满神秘感的隋田力究竟是什么背景？他又是凭什么组建起偌大的“专网通信贸易网”的？目前被卷入其中的900亿元又去哪里了？

　　近日，《中国经营报》记者走访了隋田力曾工作过的单位和多名相关人士，以图还原这个搅动资本市场的神秘人物和其编织的专网通信网惊天“骗局”。

　　办公楼被园区接管

　　对外界来说，隋田力其人很神秘。作为新三板挂牌公司海高通信（839211.NQ）的实控人，虽然他的履历得以对外披露，但外界还是难以捉摸其真实身份。比如，在部队服役15年后，隋田力进入江苏省政府工作，至于在什么部门做什么工作，其简历并没有透露。

　　这让外界产生了怀疑：从1994年5月到1998年10月，隋田力这四年多的公务员生涯是否真实存在？对此，本报记者试图向多位江苏省相关部门公务员打听关于隋田力的消息，但由于年代太早，加上政府人员流动性也较大，几乎没人听说过此人。

　　“这得看是什么公务员了，如果只是短暂做过普通工作人员，就很难查找了；如果有一官半职的，就会有些痕迹。”一名长期关注江苏政商舆情的媒体人士表示。更为诡异的是，隋田力留在互联网上的痕迹也颇少，网上广泛流传的那张照片也不能确定是其本人。

　　上述简历还显示，放下公务员“铁饭碗”后，隋田力开始下海经商，出任上海星地通讯工程研究所（以下简称“星地研究所”）所长。这成为隋田力商业版图的起点，也是他编织的那张专网通信生意网络的重要节点。

　　8月17日下午，记者来到位于上海嘉定工业区的上海星地通通信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星地通”）及星地研究所，二者共用一处办公楼，目前已无门卫看守，也不见办公人员进出。企查查显示，隋田力持有前者90%的股份，持有后者100%的股份。不只是江苏舜天，上海星地通和星地研究所还是*ST华讯（000687.SZ）、宏达新材（002211.SZ）等公司的供应商。

　　当天直到天黑该办公楼里才有一名物业人员出现，记者上前询问公司是否正常办公。“倒闭了，没人了，办公楼现在由园区物业接管。”他说。

　　据了解，上海嘉定工业区成立于1992年，属于上海市政府批准设立的市级工业园区，初步形成了包括汽车及其零部件、高端设备制造、新能源和国家重大战略产业化项目等在内的八大支柱产业体系。

　　与附近的三友医疗器械、天泽精密技术、中科院声学研究所等公司及单位相比，仅从名字上看，一般人很难知道上海星地通是做什么的。一名熟悉周边环境的人士告诉记者，上海星地通的办公楼位于此处有五六年时间，在他看来如今这般“冷清”和以往也没多大区别，因为进出其中的人本来就很少。

　　与门庭的冷清相比，隋田力“专网通信”的生意却红红火火，一路从上海出发，20多年来已遍布全国，且与之产生生意往来的不是国企，就是上市公司。

　　记者梳理后发现，这张专网通信生意地图主要集中于北京、上海、江苏、浙江等地，而隋田力本人也在这些地方开办了相关公司。企查查显示，隋田力名下关联企业共有25家，他担任了13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或执行事务合伙人。

　　企查查显示，除了注册在各地的星地通系列企业之外，隋田力担任法定代表人的公司还有航天神禾科技（北京）有限公司、北京赛普工信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上海攀奈企业管理合伙企业等；另外，他还实际控制了海高通信、江苏省大江通信有限公司、重庆芯量通讯科技有限公司等近20家企业。

　　专网通信的破圈之道

　　加上江苏舜天，目前被隋田力“专网通信”生意裹挟的A股上市公司已增至11家，未来可能还会有更多公司卷入其中。那么，为什么有这么多上市公司集体“入局”？

　　对此，市场普遍猜测这些上市公司的“专网通信”重大风险问题，应该是落入了融资性贸易的陷阱。所谓的“融资性贸易”，是指参与贸易的各方在商品及服务的价值交换过程中，依托货权、应收账款等财产权益，综合运用各种贸易手段、金融工具及担保工具，实现获得短期融资或增持信用目的，从而增加贸易主体的现金流。

　　具体来说，在这种融资性贸易模式里，隋田力的操盘手法几乎如出一辙：下游国企客户与上市公司签订销售合同后仅预付10%的预付款，交付后按约定分期支付，而上市公司需从其指定的供应商处采购原材料并预付100%货款。

　　虽然这种业务模式比较激进，但上市公司有做大做强业绩的需求，更何况其中有利可图。以ST新海（002089.SZ）2017年的数据为例，该公司向宁波鸿孜通信科技有限公司（与隋田力存在合作关系）采购原材料，加工后卖给富申实业公司和北京中电慧声科技有限公司，其中主要成本来自原材料，占比高达98.55%，人工成本只有0.11%。经梳理计算，10645套通信套件，ST新海预付3.68亿元全款购买，销售总价4.88亿元（预收0.48亿元），就能轻松赚到1.2亿元，这种诱惑对任何一家企业来说都不算太小。

　　随着更多的上市公司自曝和媒体抽丝剥茧，外界可以进一步总结出隋田力是如何编织成“专网通信”这张大网的。但在这张网里，上市公司又为何甘冒下游客户欠款、上游供应商逾期供货而形成巨额坏账的风险？

　　要想把本属于小圈层的专网通信生意做大做强，就要先懂得包装，让它破圈。正如前文所述，隋田力在军队和政府前后拥有近20年的工作履历，他自己很清楚该如何利用以往的这份履历。

　　比如在2016年举行的全国智能制造（中国制造2025）创新创业大赛上，隋田力是这样包装自己的：中国电子工业科学技术交流中心负责人，曾经在解放军、武警、公安通信部门、中国电子科技集团任职，具有信息通信应用领域30年工作经验，参与“十二五”国家重大专项“新一代宽带通信项目”专家组工作，曾荣获军队科技二等奖；主持完成的项目有黑龙江农垦农业信息化项目、解放军野战无线图像传输系统项目、海军量子通信实验工程项目。

　　据媒体报道，曾接触过隋田力专网通信团队的某上市公司曾赴京考察，北京赛普星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为星地通的控股子公司）总经理直接带着他们去某部委食堂吃饭，该部委旗下的某研究院多位领导也在场，让人感觉其背景不简单。

　　再者，隋田力还打出量子通信牌，来进一步包装专网通信这单生意。

　　有媒体从一位行业人士处确认，隋田力曾以某单位涉密订单的名义，在行业内声称自己从事量子通信设备相关的贸易业务。以“涉密项目”作为背书，隋田力吸引来众多上市公司开展专网通信业务。

　　又因为专网通信产品“涉密”，在诸多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中，产品和客户也多数隐去名字，以公司大客户来形容。比如凯乐科技表示，根据国防科工局（科工财审[2019]217号）文件保密要求，上述供应商、客户等特殊财务信息需豁免披露或脱密处理。

　　有参与交易的人士称，“我们当时做业务时，涉及航天神禾、富申实业的信息披露等事宜，都向交易所等监管部门申请豁免了，也确实拿到了相关部门出具的豁免函。”对此，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法与金融研究室副主任尹振涛表示，涉密涉军都有信披豁免条款，发行人申请豁免披露的信息是否涉密，主要依据国家有关主管部门的书面确认。

　　“隋田力是打着量子通信的名义来做所谓的专网生意。”一位在事件“暴雷”前就已感觉到问题的量子通信企业人士这样表示。

　　“A股史上最大资金骗局”

　　这个以“专网通信”为名的隐蔽融资性贸易网络已将10余家上市公司卷入其中，资金规模超过900亿元，堪称“A股史上最大资金骗局”。

　　在这些上市公司中，上海电气是第一个自曝的。此外，与其他暴雷公司不同的是，上海电气和隋田力的关系也很微妙。

　　上海电气持有上海电气通讯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电气通讯”）40%的股份，其余的60%股份由5家民营企业持有，其中上海星地通是电气通讯的二股东，在第六大股东上海奈攀企业管理合伙企业的股东名单里，隋田力与其他3个自然人每人持股19.96%，也有着直接的共同利益关系。

　　这在外界看来就有些不合理了，作为电气通讯中有话语权的股东，隋田力难道是杀“疯魔”了？不仅要套利其他上市公司，也想把自己参股的公司给吃掉？这样一想，上海电气在这个贸易链条里的位置就比较尴尬了。

　　7月27日，上海电气党委书记、董事长郑建华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上海市纪委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8月5日，上海电气执行董事兼总裁黄瓯不幸逝世，他的突然离世也让“专网通信”连环暴雷事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问题是暴雷为何会集中在今年爆发？对此，财经作家周锡冰表示：“主要是上市公司的应收账款收不回来了，就成为坏账，只能归在坏账准备中，但是坏账太多了，肯定会暴雷。”他进一步指出，暴雷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上市公司自身的业务流程不规范，二是相关业务人员可能涉及回扣等问题。

　　8月17日晚，上海电气预计2021年上半年归母净利润亏损47.9亿元至49.9亿元，扣非后归母净利润亏损56亿元至58亿元。

　　对于业绩大幅变动，上海电气解释称，公司2021年半年度业绩出现亏损的主要原因是公司控股子公司电气通讯应收账款和存货计提大额减值损失所致，对公司2021年半年度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的影响金额为人民币-64.00亿元至-66.00亿元。

　　据海高通信此前公告，公司实控人隋田力失联，其涉及案件正在被公安机关侦查。不过，也有媒体称警方根据银行流水线索已将隋田力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