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美国抉择:亮眼复苏下的“加”与“减”

    导语：退出QE、实施负利率、扩大经济刺激规模、制裁与反制裁、控制通胀与抗击通缩……2014年，这些政策措施成为国际主要经济体复苏冷热不均的写照。这一年，亚洲经济体增长减速，欧元区经济依旧疲软，俄罗斯陷入制裁危机，美国经济则表现亮眼，复苏步伐稳健。在全球经济低迷的背景下，2015年各国面临新旧难题，将主动或被动地做出何种“抉择”？

【2015抉择：美国篇】

    作者：王静

    一些分析师将2014年美国经济的表现称为“一枝独秀”，因为其复苏态势显著强于其他主要经济体。鉴于良好的经济形势，美联储于10月底结束长达6年的量化宽松政策(QE)，随之而来的是美联储2015年会否加息的猜测。随着美联储货币政策迈向正常化，美国将如何呵护来之不易的经济复苏，并将在2015年的世界经济形势下作出哪些重要决策?2014年的信息透出一些“选项”可能性。

    选项一：加息

    2006年以来美联储的首次加息，可能在2015年“靴子落地”。

    随着美国经济发动机一路轰鸣以超过一个世纪以来最快的增长速度向前推进，分析认为，美联储可能对自己在全球经济放缓的大背景下保持美国经济增长的能力很有信心，并在2015年某个时刻开始提高利率。

    对于会否加息这一问题，从美联储的措辞中可以一觅端倪。在美联储2014年最后一次货币政策会议后的决议声明中，措辞由“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将短期利率维持在超低水平”改为在货币政策正常化的启动问题上“保持耐心”。市场人士认为这一细微变化预示着加息历史将重演。2004年1月28日，美联储在货币政策会议上改变“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维持低利率的承诺，称将在退出宽松措施时“保持耐心”。此后，美联储于2004年6月宣布加息至1.25%。

    美联储主席耶伦已经明确表示，至少在未来两次会议中美联储不太可能开始加息流程。按照2015年会议日程推算，这一表态意味着美国2015年的首次加息至少要到4月28日至29日的那次货币政策会议上才可能成为现实。

    而众多美联储观察人士和机构预计，2015年年中是美联储启动加息的时间点。

    国泰君安证券认为，2015年美国经济全年增速将提升至3%左右，美联储最初加息的节奏可能较为温和。中性预期是2015年6月首次加息，9月和12月再分别加息一次，年末利率升至1%。美银美林报告指出，2015年美国经济增长率有望达3.3%，高于2014年的2.3%。美国经济将在就业率、薪资水平和房地产市场等方面复苏强劲，核心通胀水平有望保持稳定。预计2015年下半年美联储将开始缓慢升息。旧金山联储主席约翰-威廉姆斯指出，考虑到美国经济可能在2015年有2.5%到3%的增长，以及失业率进一步下跌，2015年6月可能是开始考虑加息的合理的起点。

    不过，加息的声音并非“一边倒”。有一个始终困扰美联储的因素是通胀率。

    美联储会将联邦基金利率维持在0至0.25%多久，取决于对实际情况的评估与预期。委员会将考虑各项指标，包括劳动力市场、通胀压力指标、通胀预期和金融环境发展的相关信息。目前，美国劳动力市场进一步改善，失业率继续降低，但通胀水平仍持续低于美联储2%的长期目标，这使得美联储内部关于升息时点的分歧加大。最新数据显示，由于原油价格持续暴跌，美国2014年11月CPI年率增长1.3%，创2月以来最小升幅，月率下跌0.3%，跌幅创近六年之最。

    美国里士满联储总裁拉克尔认为应尽快加息。他表示，美国联邦基金利率很可能会在2015年上升，美联储必须要避免加息过慢的风险，通胀会随着天然气价格的走低而下降，但坚信通胀率会朝着2%的目标回升。美国明尼苏达联储总裁柯薛拉柯塔则表示，美联储在最新决议声明中所传达的加息节奏将引发对通胀和通胀预期不可接受的下行风险。他强调，美联储应表态称，只要通胀预期低于2%就保持利率目标不变。同时也应明确指出愿意再次推行QE，以重新将通胀推向目标水平。

    一部分经济学家和分析师认为美联储或许不会在2015年选择加息。

    摩根士丹利经济学家预测美联储加息将推后到2016年年初，原因是美元上涨及能源和其他大宗商品价格下跌使得加息迫切性大为下降。过早收紧货币政策比过晚收紧带来的成本更高。当美联储2016年开始加息，速度可能加快，或连续多次加息25个基点。2008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也认为2015年美联储不会加息，理由是全球经济增长迟缓将使美国在刺激通胀方面遇到难题。

    美国科技博客Seekingalpha专栏分析师们称油价大跌将帮助推迟美联储加息时间表至2015年之后。一方面，油价大跌将重挫诸如俄罗斯在内的原油出口国，令这些国家的货币大幅走贬并催生危机，这将对美元构成上行压力，并令美国的货币环境收紧。此外，美国长期通胀预期正跌向五年最低水准。油价大跌也可能会通过降低核心个人消费支出(PCE)通胀来影响美联储的利率决定。核心PCE虽然不包括食品及能源价格，但油价下跌仍对核心PCE有着间接影响。

    无论如何，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决定将是谨慎的，尤其是在目前的经济复苏态势下。美联储前首席经济学家戴维·斯托克顿对新华社记者表示，当下美国经济对货币政策收紧的敏感性会比人们认知的更大，2015年经济面临的最大风险在于如何避免货币政策正常化对来之不易的复苏造成伤害，美联储对此需要慎之又慎。货币政策收紧会强化楼市复苏缓慢、美元走强等不利因素，而且世界经济总体疲软，美国经济不可能对此完全免疫。

    选项二：页岩油减产

    国际油价跌跌不休对美国经济有利有弊，其有利于提振美国消费者支出，但也增加了美国通胀下行压力，同时，可能引发美国页岩油行业的瘦身洗牌，迫使一些页岩油生产商在2015年减产。

    原油价格自2014年6月下旬开始步入持续下跌走势，美国西德克萨斯轻质原油(WTI)与伦敦布伦特原油价格下跌幅度近50%。美银美林在近期报告中写道，随着全球库存大幅增长，布伦特原油未来六个月或将跌破60美元，WTI可能跌至50美元。

    尽管油价不振，欧佩克成员国却强硬表示坚决不减产。沙特阿拉伯石油部长阿里-纳伊米甚至直言，油价跌至20美元也不减产。沙特阿拉伯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指责非欧佩克生产国石油生产过剩，并造成油价降至五年来最低点。阿联酋能源部长表示，由于石油供大于求会让市场承压，欧佩克之外的一些产油国应该削减“不负责任的”产出。这似乎是在拐弯抹角地指责美国，认为美国应该减产。

    新加坡《联合早报》文章指出，欧佩克趁机向美国页岩油业者下战帖，要看谁先在这场价格战中认输。据报道，美国的页岩油热直接威胁到油盟的市场占有率。油盟目前为全球供应约30%的原油，但据油盟本身估计，美国页岩油产量上升幅度比预期快，将导致油盟的市场份额在2018年缩小5%。为保住市场份额，以沙特阿拉伯为首的油盟决定孤注一掷，与美国页岩油业一决胜负。沙特阿拉伯的如意算盘是让油价继续下跌，以便让成本较高的页岩油业者无以为继。一旦竞争者减少，供应量会随之下降，油价即可回升。

    面对油盟打压，有分析认为美国页岩油业将荣景不再。一个重要原因是开采页岩油成本高昂。若油价持续下跌，业者收入大减，能投入到钻探页岩油井的资金势必减少，部分页岩油公司甚至可能倒闭。不过，随着科技的进步，开采页岩油的成本也在不断下降。据估计，页岩油生产成本过去一年已从每桶70美元降至57美元。

    研究机构瑞穗的分析师小野亮认为，如果油价继续长时间下跌，可能引发页岩油行业的瘦身洗牌。虽然美国页岩油开采成本近年已明显下降，但是只要开采活动仍在继续，全球油市供过于求的状况就会延续，这可能最终会迫使许多投资者在入不敷出的状况下从这一市场抽身逃离。如果关停的页岩油开采项目过多，可能会引发局部信贷市场的违约危机，这在页岩油的主产区如德克萨斯州、阿拉斯加州、路易斯安那州和北达科他州等地会表现得尤为显著。而这在历史上也有先例，比如油价在1986年时的重跌就对美国经济构成了弊大于利的影响。

    由于油价大跌，美国一些产油大州的确显现出经济发展减速的迹象。在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休斯顿，石油产业已经发布第一批裁员信息。根据惠誉评级的报告，阿拉斯加州2015财年预算收入预测将被下调近20亿美元。富国银行证券市政分析师罗伊-艾蓬在最近发布的报告中指出，诸如德克萨斯州、北达科他州、阿拉斯加州、俄克拉荷马州和新墨西哥州等州都极有可能在2015年感受到紧张。

    有些美国生产商已经面临困境，原因是油价下跌令其页岩油气生产的财务可行性受到威胁，多家能源公司削减了2015年开支计划。高盛称，美国原油开采商在通过削减2015年预算来应对五年来最低的油价，同时它们将开采重点转向成本最低、盈利能力最强的石油资源。换言之，它们将以较少的开采设备产出更多的原油。

    到目前为止，欧佩克希望通过压低油价来打击美国原油开采商的策略尚未奏效。有鉴于此，美国咨询机构Gary Shilling & Co的总裁Gary Shilling认为，美国页岩油企业可能不会因为2014年以来国际油价已暴跌近50%就减产。澳洲国民银行则认为，油价暴跌直到2015底才有可能导致美国原油供应大幅减少。

    高盛预计，一些美国页岩油生产商2015年会减产，那样2015年下半年和2016年的每桶布伦特油价就会分别稳定在85美元和90美元，预计每桶WTI油价同期分别为70美元和80美元。但如果美国并未减产，或者减少规模不及预期，油价可能不会那么稳定，甚至会跌至更低水平。若油价跌破高盛这一预期水平，地缘政治局势会更复杂。

    选项三：完结TPP谈判

    多番拉锯后，“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定”(TPP)有望在2015年完成谈判，其中美国和日本如何达成一致成为看点。

    美国贸易代表弗罗曼在2014年12月3日透露，他预计TPP谈判将于2015年完成，同时希望国会在2015年底之前批准TPP协议，以避免受到下一届美国总统大选选情的干扰。 

    TPP是一项旨在亚太地区建立一个大规模自由贸易区的国际协定，目前共有12个国家参与TPP谈判。谈判主要包括两大重点，一是市场准入谈判，涉及货物、服务贸易和投资；二是贸易和投资规则谈判，涉及知识产权、国有企业、环境保护、劳工保护、原产地规则等领域。

    美国总统奥巴马曾在6月表示希望在2014年年底前完成TPP谈判。但是，起主导作用的日本和美国在农产品关税等重要领域无法达成协议。

    日本政府2013年3月正式宣布加入由美国主导的TPP谈判。在是否应该加入TPP这一问题上，日本国内矛盾尖锐，主要分成工商业界和农牧水产业界两大阵营。工商业界认为，加入TPP可以扩大工业产品的出口，拓宽海外市场，进而避免国内产业的空洞化。农牧水产界则认为，加入TPP将使廉价农产品涌入日本，对日本的农户造成致命打击。

    对日本来说，参加TPP谈判对农业的影响很大。TPP原则上要求谈判成员取消包括农产品在内的所有商品进口关税，日本农业团体寄希望于大米、小麦、牛肉猪肉、乳制品和白糖这五种农产品能够不被列入零关税名单。而在农产品关税问题上的分歧也的确导致TPP谈判陷入僵局。

    不过，美方近期释放了农产品问题谈判的暖信号。在美国华盛顿举行的TPP首席谈判代表会议12月12日落下帷幕。美国农业领域首席谈判代表12月11日指出：“围绕农业关税的谈判处于最终阶段。”他说，此次会议期间“谈判对象为最难处理的农产品问题，到目前为止已取得重大进展”。

    奥巴马对TPP谈判的完成也表现出乐观态度。他认为，TPP成员达成最终协议的概率已明显高于50%，谈判前景比2013年好得多。奥巴马指出，达成TPP协议有利于帮助美国企业和产品拓展亚太市场，减少非关税壁垒，同时通过加强劳工、环境和知识产权保护为亚太地区贸易规则设置较高的标准，更好发挥美国的竞争优势。他还表示，将与国会两党高层合作，获得贸易谈判的“快速道”授权，以完成TPP谈判和跨大西洋贸易和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TIP）谈判。

    所谓“快速道”授权，是指国会将为美国政府设置贸易谈判目标，作为交换，国会承诺一旦达成贸易协定，就将迅速对其进行直接表决，不对内容做任何修改。

    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贸易政策专家古德曼表示，美国政府获得国会授予的“快速道”授权对于完成TPP谈判至关重要。美国智库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研究员杰弗里·肖特认为，奥巴马政府最早有望在2015年年初获得国会的“快速道”授权。

    对于2015年的TPP谈判安排，《共同通信》12月12日报道称，多名相关人士透露，参与TPP谈判的12国计划2015年1月再次召开事务层面谈判，谈判地点很可能设在美国或澳大利亚。美国贸易类杂志则称，下一轮TPP谈判将于2015年1月26日至2月1日在美国举行，具体地点未定。

    《日本经济新闻》报道指出，媒体称参与谈判的12国关注美国政治走势，拟在2015年春季前达成TPP谈判基本共识。由于日本执政党地位趋于稳固，将有利于日本采取更具弹性的谈判态度。由于美国执政党在2014年11月中期选举中失利，美国政府影响力可能有所减弱，若底气不足的美国政府与政权基础稳固的日本政府在关税领域相互让步，则有可能对TPP谈判进程产生积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