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经济学”：仍须破难

   “最近，日本政治外交领域吸引了全球眼光，但是，日本在国计民生、税负、社保等领域正在酝酿更大风险，‘安倍经济学’乃至安倍政权的稳定性都受到了严峻挑战。”前不久，日本JCC新日本研究所副所长庚欣在中国人民大学重阳思想沙龙上这样判断。

    安倍晋三上台一年多来，推行“安倍经济学”，其“三支箭”——量化宽松政策、积极财政政策、吸引民间投资为目的的经济增长战略，在客观上有一定成效，以汽车业为代表的上市大公司业绩有所好转。

    但庚欣认为，日本经济的结构性病症使得“安倍经济学”难以真正显效，日元贬值并未带来日本出口的兴旺，能源等刚性进口增加则加剧了日本贸易赤字，日本经济短期内难以好转。

    “量化宽松政策实质上是在脱离实体经济需求的情况下，以印钞的方式向市场输入流动性。这是针对市场信心缺失、投资萎缩的一种对策。但是，日本当前的主要问题并非流动性不足，而是需求不足。由于日本民众对经济前景不安，企业投资和国民消费同时疲软，这是量化宽松政策难以改变的。”他说。

    生活并未趋好

    4月21日，日本财务省公布2013年贸易统计数据——日本贸易赤字高达13.7万亿日元，创历史新高。主要原因是日本对原油、天然气、智能手机的进口增加，但出口依然低迷、设备投资不振、股市持续震荡。

   “人们普遍认为日元贬值有利于出口、刺激股市、减少贸易逆差。”庚欣表示，但实际上，由于日本长期处于经济长周期饱和阶段，日元长居高位，虽然近一年贬值近三成，可出口价格竞争力仍然不足。因为日本国内一些厂商希望维持高利润，所以2013年以日元换算出口产品价格比2012年上涨了9.3%，这是33年来的最高点。

    “日元长期走高使国际分工、价格结构和利益链条固化，日本制造业外移的趋势短期内很难改变，让那些已经搬至海外市场的企业回流日本基本不可能。”庚欣表示。

    与此同时，日本又因特大地震海啸造成核电下马，占能源三成的核电要转型为天然气资源，需要大量进口，但因日元贬值，进口价格上涨，使得日本贸易逆差飙升。

    至于安倍经济政策对日本民众生活有何影响，朝日新闻3月18日公布的民调结果显示，回答“变好了”的只有5%，“无变化”的占了78%。各种调查显示，日本民众对安倍政权的支持中有60%来自经济政策，但如今期待落空，“安倍经济学”面临巨大挑战。

    庚欣还表示，量化宽松政策对中国影响不大。日元在全球金融储备资产中仅占3.9%，而且，日本的出口产品在世界上主要与欧美产品相争，在亚洲主要与韩国竞争，中日两国出口重合度较低，日本扩大出口不至对中国出口形成明显的挤出效应。

    但是，庚欣也表示，日元贬值会让日本国内的资金输出减少，日本作为全球第三大经济体，来自国内的投资减少，会让整个亚洲经济增长受到威胁。在日元贬值预期推动下，国际短期资本会加速向新兴市场国家流入，使得货币升值和通胀预期升温。日元贬值不仅会对国际贸易价格有影响，也容易导致巨大的汇率风险。

    增税加重负担

    近来日本最流行的词汇之一就是“消费税”。自4月1日开始，日本将消费税从5%上调至8%。这是继1989年确定消费税率为3%，1997年上调至5%之后再次上调。这项在两年前民主党执政时通过的增税法案的理由，主要是根据日本社保体制出现严重亏空，需要开辟财源填补亏空来推行的。

    据庚欣分析，由于“少子和高龄化”问题，日本交养老金的人越来越少，而领养老金的人越来越多，因此，政府的年金基金漏洞越来越大。日本公共债务余额屡创新高，目前债务占GDP比重已居全球首位。刚刚通过的日本2014年度国家预算显示，全年95万亿日元的国家预算中，用于社会保障的资金高达32万亿日元，占日本整个国家预算的1/3。

    该增税法案规定，日本自4月1日起消费税从5%上升至8%；从2015年1月开始，所得税的最高税率将上调、继承税将增税；2015年10月，消费税率将再次上调至10%；从2016年开始，年收入1200万日元以上的日本居民所得税将增税；从2017年开始，年收入1000万日元以上的日本居民所得税将增税。

    4月开始的消费税上调，将使东京电力公司管区的家庭平均月度电费从8111日元升至8541日元，10日元公用电话通话时间从1分钟缩短为57.5秒，东京迪斯尼大人一日券从6200日元升至6400日元，自动售货机上350毫升一罐的可口可乐也从120日元升至130日元。

    根据日本内阁府统计，消费税从5%升至8%，2014年度的日本全国家庭负担将增加6.3万亿日元，人均加负5万~6万日元。不仅如此，年金保险费等负担每年也要增加5000亿日元，老人的年金支给额也会减少。

    除了上述影响，日本公立高中免费入学的体制也将结束。从4月份新年度新生开始，年收入910万日元以上的家庭孩子上高中将要收费；4月份后满70岁的老人到74岁负担的医疗费比例将从一成增至两成；6月份用于东日本大地震复兴预算的住民税，也将每年增加1000日元，等等。

    庚欣表示，全面增税会带来日本社会物价全面上涨，电价在春季的同时上涨也会带动各类物价提升，而收入却未相应增加。“日本物价已经9个月连续上升，预计4月份之后物价增幅将超过2%，这是近年来日本从未有过的物价上升。”

    据日本第一生命经济研究所测算，年收入400万~450万日元的家庭，因物价上升和增税，全年负担约增加9.2万日元，而春季涨薪谈判后工资平均仅能增加2%，大约7.2万日元。

    “这可能形成恶性循环，增税加负会导致民众生活水平下降，从而导致消费水平降低，并进一步导致日本经济全面弱化，加上外交失衡造成外部环境恶化，日本民众经济上的困难与失望会进一步加大，这些反过来又可能导致日本政府做出更强硬的选择，从而导致危机。”庚欣表示。

    政经相互掣肘

    庚欣认为，日本在经历经济困境的同时，又恰逢日本政治矛盾重重，这使得本来就很复杂的经济局面又蒙上了政治阴影。

    “从2012年底安倍政权上台开始，‘安倍政治学’和‘安倍经济学’就互相‘打架’。”庚欣表示，东京申奥成功原本是一个很好的中长周期经济增长点，对于日本有很积极的刺激意义。东京奥运有一个资本运作收益期，具有号称300亿美元的直接经济效应和15万个就业机会。奥运还能推动日本与国际社会全面合作、相互理解，对于外向型经济占主导的日本而言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但是，这个“安倍经济学”的“第四支箭”，却受到了“安倍政治学”的影响。庚欣认为，武器出口、松绑集体自卫权、修宪、走向政治军事大国等政治举措，都与日本错误的历史观纠结在一起，阻挡着安倍使日本经济向好的努力。

    但另一方面，安倍的“政治学”与“经济学”也是互为因果的。正是因为一年多来的经济政策见效不大，安倍才开始考虑利用政治手段为经济帮忙。

    “这就很难使日本与中、韩等国保持过去‘政冷经热’的局面，政治外交的纠纷很难不扩散至经济贸易等领域。最近两年中日经贸额的减少，就说明这个新特点已经出现。这是一种‘双输的游戏’，这种矛盾会对日本目前的社会经济危机带来更大变数。”庚欣说。

    庚欣表示，发达国家综合国力相对下滑，新兴国家的崛起“此消彼长”，这是世界进入一体化格局后政治经济不平衡发展规律的全新作用。日本在这种一体化的格局中逐渐走向今天的困境，仅靠非经济手段来改变这个格局很难成功，“日本只能在国际社会正常的秩序格局中寻找自己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