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超10亿，年轻人为何花钱买“眼泪”？

　　“感觉有蜜蜂在眼睛里飞舞，怎么都擦不掉。”李涵（化名）这样跟中新经纬形容干眼症的感受。

　　干眼症，也称角膜干燥症，是泪液分泌不足、蒸发过多或泪液中的成分异常导致眼部不适以及视功能障碍，是一种常见的眼科疾病。虽然干眼症的名字听上去或许陌生，但这种疾病并非罕见。

　　在《干眼自救》一书中，作者波士顿大学博士罗伯特·拉特卡尼对干眼症患者群体有这样的描述：“隐形眼镜佩戴者、过敏症患者、处于围绝经期的女性、接受过激光眼科手术或眼部整形手术的人……这些人及除此之外的其他人都可能患干眼症。比如你自己，你是否整天对着电脑工作？”

　　中华医学会眼科学分会角膜病学组《干眼临床诊疗专家共识（2013年）》中指出，干眼在中国的发病率与亚洲其他国家类似，较美国及欧洲高，其发生率约在21%—30%。这也就意味着每五个中国人中就有一名可能患有干眼。

　　人工泪液一年卖超10亿

　　“起因是2023年有一段时间，每天看屏幕的时间长达十余个小时，那时候眼睛就有不舒服的症状，很痒，睁不开，感觉像被异物糊住。”李涵告诉中新经纬。

　　起初，李涵只是觉得眼睛刺痛，又干又痒，总是忍不住想抓挠，她曾用抗过敏药应对，但症状并没有缓解，在又一次超负荷用眼后，她甚至出现“角膜脱落”。

　　与李涵相似的人有许多。

　　华西证券2024年5月发布的研报显示，干眼症发病率高，患者基数和市场空间庞大。

　　而伴随患者群体的增长，干眼症药物市场规模与前景也在快速增长。药渡数据库2023年10月刊文称，据预计到2030年，中国干眼症药物市场规模将大幅增长至67亿美元。

　　从当前治疗手段来看，华西证券分析，干眼治疗手段有去除病因、非药物治疗和药物治疗三种。在中国及全球范围内，药物治疗是干眼症的首选治疗方式。在中国，干眼症的药物治疗最常使用人工泪液及润滑剂。

　　所谓人工泪液，就是模仿人体眼泪，提高眼表湿度和润滑作用，消除眼部不适，改善干眼症状的药物。从分类来看，包括水液型人工泪液、脂质型人工泪液、其他类型的人工泪液。

　　其中，水液型人工泪液包括玻璃酸钠滴眼液、聚乙烯醇滴眼液和纤维素类滴眼液。根据药渡数据库上述文章，玻璃酸钠眼用制剂是目前医院市场销售规模最大的干眼症眼药水，市场占比超25%。

　　中新经纬注意到，在人工泪液中，产生了多个破亿产品，中国市场上，患者每年花费超十亿元，用来买“眼泪”。

　　中康CMH-开思系统数据显示，玻璃酸钠滴眼液在全国零售药店2023年销售额约11.6亿元，年度增速24.2%；聚乙烯醇滴眼液在全国零售药店2023年销售额约3.55亿元，年度增速-2.5%。

　　百洋医药在2023年年报中提到，海露玻璃酸钠滴眼液实现营业收入6.40亿元，同比增长49.88%。中新经纬在电商平台检索发现，海露玻璃酸钠滴眼液10ml规格的价格在56.19元到78.8元不等，阿里健康大药房显示已有60万人付款，海露旗舰店显示有超10万人付款。此外，在社交平台上，海露玻璃酸钠滴眼液还打出一年销售2000万盒的宣传旗号。

　　在2024年5月披露的投资者问答表中，百洋医药进一步表示，“干眼症”市场是一个新兴大市场，公司精准覆盖“干眼症”市场，突出海露“大分子、不含防腐剂、专利装置”的产品优势，积极拓展线下药店的覆盖，推动海露在零售滴眼液市场的增长。

　　公开资料显示，2020年1月，百洋医药和眼科领域推广公司深圳市瑞霖医药有限公司达成零售市场战略合作，推广眼产品德国海露玻璃酸钠滴眼液。

　　亿胜生物的贝复舒主要成分是牛碱性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bFGF）和人工泪液，有两种剂型，贝复舒滴眼液和眼用凝胶。2023年年报显示，贝复舒系列实现销售额占集团营业额的33.1%，以集团总营业收入17.07亿港元计算，贝复舒系列取得5.65亿港元营收，约合5.26亿元人民币。

　　就聚乙烯醇滴眼液来看，远大医药全资子公司湖北远大天明制药有限公司旗下有品牌商标瑞珠，产品为改善眼部干燥的人工泪液瑞珠聚乙烯醇滴眼液。远大医药在2023年年报中提到，瑞珠聚乙烯醇滴眼液为治疗干眼的一线用药，取得了良好的业绩增长。

　　虽然远大医药没有具体公布瑞珠的年销售额，但米内网2021年12月发文称，瑞珠聚乙烯醇滴眼液全年销售额破2亿元，位列2021年中国城市实体药店终端化学药眼科用药品牌TOP20中第二位。

　　不过，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白内障专科主任医师陈晓勇2023年12月撰文分析称，人工泪液是最常用的治疗方法，可以帮助保持眼睛的湿润，市面上有多种类型的人工泪液，它们的成分和特性各有不同。虽然人工泪液可以暂时缓解症状，但它们不能治疗潜在的原因。

　　对于干眼症的治疗，朝聚眼科集团眼表学组组长、包头朝聚眼科医院业务副院长边小燕在接受中新经纬采访时表示，要根据患者病情，采取不同的一些药物，给予个性化的一些处理。“以前是对症治疗，眼睛红就滴眼药水，现在是对因治疗，通过检查，明白是蒸发过强型、水液缺乏型还是黏蛋白缺乏型等，再根据患者全身情况个性化治疗。”

　　干眼症年轻化

　　从高发群体来看，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2023年6月刊文称，干眼症流行病学调查显示，中国各年龄段人群均有较高干眼症患病率，其中21岁至50岁人群干眼症发病率为22.5%，65岁以上人群干眼症发病率为33.75%。

　　边小燕提到，此前传统观念觉得老年人才会干眼，但现在年轻人也会有，会出现眼睛干涩、不舒服、烧灼感等一系列症状，可能给眼睛带来损害。

　　“现在临床上，见到孩子以及年轻人患者群体的比例提高了。”边小燕说。

　　瑞珠与春雨医生此前推出的《2021眼健康及干眼科普报告》中也写道，干眼的发病率逐渐升高并有年轻化趋势，通过线上问诊的年轻人占比明显高于其他年龄段，其中21到25岁的患者占比最高，其次是26到30岁、15到20岁。

　　对于干眼症年轻化的原因，边小燕指出，与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有关，比如需要长时间面对电脑手机，在此过程可能眨眼频次不够，还有用眼过度熬夜玩手机等，也与饮食结构有关，长期高油高盐的饮食，还有吃抗焦虑抑郁药物等也是干眼症的高发因素。

　　大连海洋大学卫生所2012年发布在期刊《辽宁医学杂志》上的文章提到，调查证实，每天在电脑前工作3小时以上的人群中，有31.2%的人患有干眼症，而在未来5年中，预计干眼症患者人数还将以每年10%以上的速度上升。

　　盯着电脑屏幕，为何会患干眼？

　　期刊《中国眼镜科技杂志》2017年发布的文章中提到，根据统计，正常人1分钟约眨眼12次，但紧盯荧幕时平均1分钟只眨眼7次，减少眨眼也降低泪液分泌，而易导致干眼症，时常会感到眼睛不舒服，出现干涩、怕光、怕风、易流泪、眼睛红肿充血等症状。

　　此外，边小燕还告诉中新经纬，现在年轻人和孩童群体会通过角膜塑形镜（OK镜）、角膜接触镜（隐形眼镜）屈光手术等进行近视矫正，这也可能诱发干眼症。

　　“无论是OK镜还是隐形眼镜，长期佩戴都可能会引起干眼症状，对眼表造成一些损害，因为它会影响泪液造成的眼表的微环境的失衡。另外，角膜屈光手术可能会损伤角膜神经，瞬目眨眼的功能就会差，患者反馈就是会出现眼睛干涩、异物感烧灼感等。”边小燕说道。

　　视力“窃贼”

　　干眼症并非只停留在表层的症状，如果不经干预，可能会产生疾病进展。

　　居住在北京市的余文（化名）曾因过量工作引发干眼。“经常会感觉到眼睛干涩不舒服，对光线敏感，突然间就会变得模糊，此前有一段时间工作特别忙，干眼症状加剧，视力出现了下降，戴眼镜也看不清东西。”

　　在社交平台上，也有网友分享称，因为干眼导致短期内急剧加深，一个月之内涨了150度。

　　“我拿开车给你举个例子，如果外边天气干燥，我们拿雨刷刮玻璃，就会出现一些痕迹，反而影响看东西。而如果说在雨天或比较湿润的时候，我们打玻璃水一刮，玻璃就会变得很干净，而这个玻璃水，就是泪液。”谈及干眼症形成的原因，边小燕告诉中新经纬。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眼科主任医师陶勇2023年2月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诱发干眼症最常见的原因就是泪液分泌不足，或者睑板腺分泌的油脂不足，泪液蒸发太快，还有就是功能紊乱，泪膜分泌失常。

　　《干眼自救》提到，干眼症不仅会造成眼部不适，还会一点一点地损害视力，因为这种疾病会导致眼睛泪膜不稳定，被称为视力的“窃贼”。同时，这种间歇性的慢性疾病会消耗人的能量，剥夺身体的自然活力，还会削弱个人阅读、夜间驾驶，甚至使用手机的能力。

　　文：王玉玲 编辑：李晓萱 责编：罗琨 魏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