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向一大群人提出问题请其决断,结果你得到的平均答案要远优于一群专家所给出的答案。
在今天的投资领域,只要一提“大众”一词就带上强烈贬义。每个人都不想成为“大众”中的一员,因为大众永远是错的。在基金行业里有一句格言:“绝不要跟风交易。”投资家、策划师、经济师这些专业人士打从心里不相信大众智慧,有时媒体也是这样。
相反,人们更乐于进行逆市交易,也就是说,大众做什么,我就反着来,因为大众愚不可及,往往作出错误的决定。如果大家都在做多头,那我就要做空头,反之亦然。投资家们殚精竭虑,感情用事,以期达到特立独行的效果。
策划师和经济师们经常在其报告的序言中,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的观点如何与众不同,好像只要能标新立异,什么分析不分析就不那么重要了。针对这种日渐流行的逆市交易论,当代世界最棒的投资家之一乔治·索罗斯有一回这样说道:“我自己可是个‘反逆市交易者’。”
不言而喻,人类总容易模仿他人,总容易受喜怒哀乐的情绪影响。投资家和投机商们贪婪不已、惊惧不安,在股市中蜂拥而上,盲目竞价,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最终会导致价位虚高,产生泡沫。然而,我要明确地指出,并认真讨论,这种情况并不能否认投资大众具有超于常人的直觉,特别是对于长期投资有过人感知力,因而其判断力应该得到尊重与认同。
金融市场对战争的预测
直觉、本能和常识在进行预测时能发挥巨大作用。但是我们可以发现,权威的预测不可信,市场本身的智慧才值得重视,因为那是许多个体独立见解的集合,这样的判断我们才更应关心。
早在1940年夏天,伦敦股市就推断出英国不会被征服,虽说那时还未发生不列颠战役,许多英国人感到完全悲观绝望。股票经过长期低迷,在6月初抄底返升,虽然直到10月份形势才明朗,可以肯定德国人在1940年不会入侵。直到18个月之后发生珍珠港事件时,人们才相信英国最终会获胜。
与此相似,德国股票市场虽然处于“警察国家”的严密监控之中,人们也能理解1941年10月德国的征服已达顶点。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洞察力。要知道当时德国军队看上去是战无不胜的。德国军队从未打过一次败仗,从未被敌人击退过。当时,谁也没有感觉进攻苏联会从胜利走向失败。事实上,12月初一架德国巡航机已经瞥见了莫斯科的屋顶,与此同时,德国控制的欧洲领土已经超过神圣的罗马帝国时代,谁也没想到所有这些最终会化为泡影。
纽约股市认识到1942年5~6月的珊瑚海与中途岛战役所取得的胜利是太平洋战争的转折点,1942年春天,证券市场正在走出低迷,不过我查阅当时的报刊或军事专家的评论,却没有发现这样的观点。对失败与投降的连篇报道引发人们对战争决策者,以及战地指挥官的激烈批评。聪明的媒体人忙着写他们所谓的新闻,根本没有注意到珊瑚海与中途岛战役的重要性,事实上,那是日本庞大帝国建设及其攻击美国计划的衰落点。
事实上,美国媒体从战争一开始就接连犯错。《纽约时报》根据美国作战部所提供的资料,在珍珠港事件发生后的几个星期里,大肆夸耀盟军一些微不足道的胜利,而对太平洋舰队的损失则有意少报道。
金融市场与专家的博弈
然而,在回到大众理论议题时,经济学与政治哲学家弗里德里克·哈耶克于1945年发表了一篇文章,反驳当时流行的中央计划经济学说。
在文章中,他指出中央计划经济无法作为价格杠杆有效地推动经济发展。他认为中央计划者不可能将一个庞大人口所发生的零零碎碎、各不相同的信息资料汇总起来,不管是人还是电脑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好的”经济决策只能由价格杠杆来完成。市场之所以行之有效,就是因为所有相关信息(包括主观偏好)都要通过价格机制来汇总,进入单一市场评价系统,这一系统虽非尽善尽美,但还是比任何人脑或电脑编程出的数字更有作用。这种洞察力就是有效市场假说的基础,但它只是一种观察,并非一种结论。正如乔治梅森大学法学院名誉院长亨利·曼尼最近指出的那样,它无法解释这样一种理论:如此之巨的海量信息是怎么有效地归纳,变为商品与服务价格的。他这样问:“加权平均数是怎么得来的?”他又说:“有效市场假说几乎完全基于经验观察,从未提出过任何理论来解释市场为何如此有效。”曼尼的回答看来可以这么理解:大众智慧的结果。
索罗维基在其《群众的智慧》一书中令人信服地指出:群体在作出决定时往往要比天才专家更正确。换句话说,“多数比少数要聪明”。他指出,那些专家充满偏见,视觉有盲点,另外专家在进行预测时,其自信度往往带来不可信度。虽然不能保证,但是一组个性特异、观点独立、动机不同的人群可信性要比某一个人,甚至一群专家更大,更能帮你作出最好的决定。
还有一些心理学家指出:如果你向一大群人提出问题请其决断,结果你得到的平均答案要远优于一群专家所给出的答案,不管那些专家如何德高望重、认真研究、博闻强记。不管是人群,还是大众,或是市场,都需要具有多样性,广大投资家从自己的经验中获取信息,并在各种环境中进行调整。
股票市场提供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汇总系统。这种集合判断系统如果碰到个人怀有某种正确激励时,就最为有效。股票市场中的投资家总和就是社会学者所谓的“复杂适应系统”。正如市场策划师迈克尔·莫布森在其优秀论文中所指出的那样:复杂适应系统给我们上的最重要的一课,就是你不能把个别加到一块,就以为得到了全部,全部要大于个别之和。
股票市场的理性
曼尼与索罗维基都强调,竞猜的参与者必须多样化,他们的判断必须是自我判断,与别人毫不相干。同时,参赛者必须“关注”要猜的问题。在竞猜中,要给予他们一定的物质奖励。他们不能胡猜,也不能坐在一起交换看法,思考正确答案,最后达成一致意见。
如果他们这样做,那他们的判断就是“群体思维”了,那是臭名昭著、毫不可取的一种思维。群体思维所作出的决断,总是要比个体集合所得出的结论差得多。只要适当核对总结,我们就能看出大众思维的效果完全相反。
要研究大众是否有智慧,股票市场实为优良范例。我们说的不是那种小聪明,而是指那种对重大事件的洞察力。股市中包罗万象,有各色人等,即使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世界上一些重要证券市场中至少都有数万股民。由于众多投资者的多样性,由于这一离散团体的组成五花八门、看法各异,因而在进行决断时这一团体就会运用多种直觉。
此外,大众团体比较有知识,信息掌握得也比较充分。当然并非所有投资者都是火箭专家,然而,他们并非都是傻瓜。他们有足够的钱进行投资,单此一点就足以说明他们会依某种自然规律进行判断,作出决定。最后要说明的是,这一群股市大众完全达到了动机标准的要求,因为他在进行决断时动用的是自己的钱。这是一群狐狸,并非一群刺猬。
结果就是股票市场成了深谋远虑的老家伙。有时在最紧张的时刻,它会惊慌失措、举止疯狂,有时它还会进行非法交易,形成一大堆泡沫。个体投资者或一小帮投资者可能失去理智,但是从长线来看,整个股市基本上是理性的。正如莫洛辛所说:“我们必须小心从事,不能因为某个人的不理智,就推断说整个股市都失去了理智。”
事实上,正是投资者怀有的极度恐惧与贪婪才造成股市的繁荣,越走越高。但是,在改变生活的技术发展过程中,总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投资狂热,比如19世纪人们对铁路的投资热,到20世纪衰退时期对科技的疯狂追逐。回首当年,即使在2000年的非理性时期,股市作为一个整体,也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理性。当时科技股与网络股虚高不下,而一些过气产品的股价则被杀低到可笑的程度。对于个股而言,我认为大众并非最佳的评价者。
然而,如果我们抹去战争硝烟,去除统计数字的迷雾,就会发现股票市场具有一个灵敏的大鼻子,它的直觉可谓惊人。这就是为什么当情况悲观、坏消息不断时,有些股市老狐狸就会这样说,“股市反响不错”,或者是,“股市反响不佳”。最经典个案就是20世纪40年代,当那场20世纪最严重的危机发生时,世界主要股市对轴心国兴亡的反应。
我认为股票市场具有独立、多样和离散的特点,它所作出的判断是以金钱利害为动机的,其最后决定是建立在集体决定的基础上的,所以,它绝不是什么乌合之众,也不是一般的小团体。(摘自《二战股市风云录》第一章,作者:[美]巴顿·比格斯,文章有删减)